在德国土地上的中国思考

祖  林  零牌顾问机构技术导师

原载于《现代班组》2013年8月、9月刊

中国制造，德国装备。日本精益，德国精品。

2013年4月和5月，我作为随团教授两度带领中国企业家前往德国进行主题为《企业战略转型》的全球跨界学习，所见所闻、所思所解，数月后仍觉回味重重、渐行渐引。

恬静安然的德国社会

与从国内宣传报道感受到的欧洲危机氛围不同，踏足德国国土，一路走来，安静、有序是所有企业家团友的一致印象。人流量大的慕尼黑机场全然没有中国机场的喧嚣，大街上人烟稀少，我们这群叽叽喳喳的中国来客显得非常惹眼，定时传来的教堂钟声更加重了城市的安静。

德国的城市都不大，人口密度更小，一晃走出市区，德国的郊野绿草如茵，灌木和树林镶嵌其间，看得出，一切都被有序地管理，和谐、自然却不做作。远处的山峦、蓝天和白云，原始生态的自然与城市建筑和教堂尖顶交融成一幅横亘无轴的画卷，牛群和小木屋偶尔点缀其中（文章来源：零牌顾问机构）。

天鹅、野鸭、松鼠，野生动物在城乡和人类和谐相处。据说，莱茵河曾被称为“欧洲的下水道”，有过切肤之痛的德国人用了50多年的时间重拾蓝天碧水，也成就了在全球环保技术领域的领先地位。

危机是政府的事情，人们过自己的日子。发表观点、表达愤怒、有时激烈，这些社会生活的一景却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，冲突之后回归平淡，恬静安然的德国社会显得格外和谐。

严谨古板的德国人

德国人的严谨是全世界出名的，严谨得甚至有点儿古板。大巴司机每天最多工作9小时，每两个小时必定休息一次，每次休息一定是30分钟——甚至，有两次因为和德国企业交流热烈，时间有所延迟，组织方只好为我们安排第二辆车和第二个司机，这让我们这群来自中国的企业家们着实不理解。

负责全程接待的德籍华人刘小龙先生解释说：德国人的严谨不只是个体行为，已经渗透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，按照法律的规定，所有的大巴汽车都安装了自动记录系统，一旦有违规情形司机将面临严厉处罚，而且，沉稳的德国人并不认为工作是生活的大部分，他们绝对不会为了客户的满意而去踩法律的红线（文章来源：零牌顾问机构）。

刘小龙先生还有一次特别的经历：刚到德国时受母亲引荐去拜访一对德国夫妇，提早40分钟到达，开门的男主人一脸刮胡膏、满是惊诧，“请您到周边转转，40分钟之后再来好吗？”40分钟后，夫妇俩西装礼服、毕恭毕敬地开门恭候来客。

“是否一切就绪？”是德国人最常见的问候语，约会既不能迟到也不能早到。德国人讲究秩序和原则，注重卫生和仪表，严守时间和信用，做事井井有条、一丝不苟，这些看起来的优点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在现实中都觉得不便，可是和德国人相处久了，就能发现他们的可爱之处——这极大地提高了社会效率和国民生活质量。

慢条斯理、按部就班、有条不紊，德国人享受生活，也善于创造高质量的生活，在热情奔放的外表下却拥有坚忍不拔的意志，硬朗又不失弹性，保持一颗沉静的心。这些不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慢生活吗？

拥有科学家团队的巴斯夫和拜耳

人类使用染料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2600年的中国，当时的染料来源主要是植物。现代化工染料的先驱者是德国，1834年，一名德国化学家发现，若在提炼煤油时加上漂白剂，苯胺会放出鲜蓝色彩，这奠定了日后发展苯胺染料的基础，巴斯夫和拜耳，则是从染料的工业化生产开始，历经一百多年的发展，这两家企业几乎同步成长为全球化工康采恩（多元化高级垄断集团），不但在化工、高分子材料方面首屈一指，而且在医药和动植物保护领域引领全球，其产品和服务覆盖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。

在狗的脖子上滴一滴药剂，可以在20分钟内杀死其体表和体内所有的寄生虫，并维持半年效果。这样的产品可以有效地保护人类——在西方，人们将宠物当做家庭成员来对待，很多寄生虫是人畜共患的，保护宠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（文章来源：零牌顾问机构）。

从做染料起家，到药业，到作物保护，接待我们的拜耳资深工程师卢卡斯·霍夫曼介绍说，这得益于德国企业都有自己的科学家团队。人类的科学研究通常往两个极端方向发展：宏观的超级宏观（宇宙），微观的超级微观（纳米和基因层面）。基础研究奠定技术基础，应用研究拓展广阔市场空间，产品开发则是技术客户化的表现。

科学家员工要接受绩效考核吗？技术专家队伍应该有怎样的人才结构？当中国企业还在用大学招牌为自己贴金的的时候，德国企业养一批科学家的百年历程为我们带来怎样的借鉴和思考？

拥有发明家基因的奔驰汽车

美国人从汽车进入家庭的百年历史中总结出一条规律：一个人这辈子买了第一台车就一定会买第二台车，一个人买了第二台车就一定会开一台高档车。从民族品牌到日本车、美国车，德国车是众多中国爱车族心中的最终归属。

1886年1月29日，德国人卡尔·奔驰和戈特利布·戴姆勒获得世界上第一辆汽车的专利权，标志着汽车这一开创性交通工具的诞生。百年车市风起云涌，大浪淘沙，奔驰作为汽车始祖始终是全球汽车行业的旗帜，三叉星徽成为身份的象征。

面对全球化竞争，不耗油、零排放和无人驾驶成为奔驰公司的研究方向，在奔驰公司辛德芬根工厂，大量机器人的使用极大地缩短了生产周期、保证了产品质量，90%的自动化率虽然增加了企业的折旧成本，却同时降低了劳动密集度、拉高了技术门槛和资金门槛。

意想不到的是，在具有德国建国象征意义的德意志角——摩泽尔河和莱茵河交汇处，我们竟然看八辆奔驰老爷车，驾驶员是清一色的德国老人，这些上世纪初的产品今天仍然运转正常，焕发出不朽魅力，着实令人感叹。

由两位汽车发明者创立的梅赛德斯-奔驰汽车，流淌着发明家的血液。永远用创新思维思考未来、面对问题，拥有发明家基因的戴姆勒公司一直是汽车技术创新的先驱者，创始人缔造的文化基因，无声息地奠定了企业的文化传统，影响深远、默默传承。

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。投机分子、生意人、商人、工匠、工程师、企业家、科学家和发明家，中国的企业家们，您属于哪一种呢？

西门子：中国制造，德国装备

在奔驰辛德芬根工厂，我们惊奇地发现奔驰工厂广泛地运用了西门子装备，从焊接机器人、组装设备到检测系统，不一而足。

西门子公司创始人维尔纳·冯·西门子（1816-1892）从小家境贫困、学后从军，却在服役时对电报技术产生兴趣，发明了在十九世纪流行一时的指南针式电报机，后因与人决斗被判入狱，在监狱中着手建设小型电子实验室，系统进行电学研究，先后发明了电动机、发电机和有轨电车等，改进过海底电缆，提出了平炉炼钢法，革新了炼钢工艺，成为德国历史上卓有成就的电气工程学家和企业家，西门子公司也发展成为全球工业、能源、医疗、基础设施与城市四大领域的领先企业。

中国制造，德国装备。西门子不只做冰箱。和日本企业在中国大卖家电和电子产品不同，除了汽车，德国产品在中国市场大多不为普罗大众所熟悉，医疗器械、地铁施工、炼钢、炼铝、发电厂、城市交通管理……三十多年高速发展的中国经济，德国装备被广泛运用在中国的各行各业尤其是高端产业。

从产品到装备，是众多德国企业战略转型的路径之一。这里所说的装备，不是单一的生产设备，而是一套完整的系统解决方案。经济好的时候企业要扩产，制造装备大有市场；经济不好的时候企业要转型升级，制造装备大有机会，尤其在当前这个从传统制造业迈向先进制造业的关键时期，德国装备在全球遍行其道。

和中国一样，德国是一个严重依赖出口的外向型经济国家，作为世界第二大商品出口国和第三大商品进口国，几十年来，德国企业与时俱进，造就世界绝对领先地位的“出口冠军”。和日本一样，德国资源奇缺，依靠科技兴国，德国成就全球第四大经济体和第四大工业国。

凭借坚实的内力，2009年，在危机中的全球经济一片萧条时，德国经济却有4%的GDP增长，在后工业国家东倒西歪时一枝独秀，德国成为欧盟的经济引擎。

柏龙啤酒：德国企业的中年风格

柏龙啤酒是德国非常著名的啤酒品牌之一，百余年的生产历史和酿造工艺，工厂毫无现代感，铮亮的黄铜发酵缸，阴冷昏暗的地下隧道管道密布，滔滔河水在厂区川流而过，数百米地下水缓缓地变成可口的啤酒。

柏龙公司是世界上少有的生产白啤酒的厂家，用大麦麦芽和小麦麦芽混合在一起酿造的黄浑啤酒口味重，口感独特，最适宜于鲜饮。德国人酷爱啤酒，尤其喜欢鲜啤，瓶装和灌装啤酒的市场销量不大，正因如此，柏龙啤酒并没有大面积扩张，过百年来其产能和生产据点并没有多大的变化。

柏龙啤酒只是一个代表。德国企业往往偏安一隅，像是个稳重又充满活力的中年人，默默地坚持着自己的目标，稳定而专注地在一个领域发展。它们可能是“小公司”，也可能是“慢公司”，甚至还可能看起来是“笨公司”，但稳定的业绩和成长表明它们绝不是“差公司”，其实，它们当中有不少是世界级的隐形冠军。

如果说美国代表的是一种寻求短期利润和个人财富的商人文化，德国则代表了一种努力创造持久永恒产品的手工业文化，这使得德国企业能够保持一种长远的眼光，专注于企业最初的目标，并一以贯之，即使在艰难的时刻，也不会忘记既定的方针。

正如德国工商总会执行理事亚历山德拉•沃斯女士所说：“德国企业之所以成功，在于他们致力于创造长期的产品差别，专注于创新，而非资本市场。”

德国企业，全球员工

在奔驰，在巴斯夫，在拜耳，接待我们的有德国人，有中国人，有俄罗斯人；在企业生产现场，更是各种肤色、各种族裔、各种年龄，而企业介绍资料也是多种语言版本，“地球村”俨然是现实，这也印证了经济全球化和企业国际化的发展路径。

在巴斯夫，负责接待的小李和小王都是中国人，小李是来自上海的研究生，小王则是由南京巴斯夫派来短期工作。谈起在德国的工作感受，除了严谨、细节，他们对德国人的思维方式和人性化管理更有深刻体验，即使是在德国大型跨国企业里，等级制度也并不明显，不责骂、不罚款、不对个人做与工资挂钩的绩效考核，德国人务实、注重效率，喜欢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，德国企业更倾向于一种扁平化的管理模式，在轻松、包容、和谐的人际环境中工作，个性发挥和团队目标自然地结合在一起（文章来源：零牌顾问机构）。

东方文化讲究等级秩序，西方文化重视个体为尊、人格平等，这二者并不矛盾，德国企业也在中国经营，德国本土也使用中国员工，在以三一重工为代表的中国企业迈向新一轮国际化经营大潮的时候，企业文化和管理方式面临全新的挑战，德国企业也给出了诸多可鉴之处。

在德国土地上的中国思考